今天是劉菲上班的最後一天，心情很不好，工作是她自己辭的，現在真的要走了，倒是有些後悔，不是後悔工作，而是後悔怎麽沒找到下一個工作就辭職了，眼看著下個月就沒有錢付房租了。

劉菲想著怎樣和家裏說這個事情，但是一想到每次打回電話，那頭弟弟的態度她覺得還不如流落街頭的好，只是還沒等她想好怎樣打電話呢，馬路那邊就沖過來一輛車，在被撞得那一刻，劉菲忽悠笑了，“解脫了”

1983年的冬天，北方城市哈市郊區的一個小村莊吳家村。“秀芝，你家燕兒這回的對象是不是成了，聽說可是個城裏人，”秀芝的大嫂春香今天已經是第三回坐在了秀芝家的炕頭上了，短小精悍的身體隨意的倚在秀芝疊好的被垛上，眼睛時不時的就望著被鏈子擋著的門。

秀芝抖抖從身上拿下來的圍裙，有些嘆氣的說“城裏人又怎麽樣。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。我看還不如老王家的王成好，他家起碼還有兩個豬圈的豬。”

春香撇撇嘴，心裏嘀咕“我姑娘怎麽沒那個好事，長得又不比燕子差”看了看太陽要偏西了，這燕子還是在屋裏“你家燕子怎麽還不出來，怎麽她大娘我過來，連個面都不見”

秀芝懶得答對，但又不得不說“這不是一下子不上學了，心情不怎麽爽快嗎，小孩子都鬧脾氣”

春香一想自己姑娘那時候也是這樣的，嘿嘿，這下好，以後啊這燕子再也不比自己姑娘強了。“不上學這不正好，正好現在有對象了，等再穩定穩定就結婚，你也成了城裏人的丈母娘。”

“這話怎麽說的，兩個人也就是剛處處，八字還沒一撇呢，這丈母娘就出來了”說實在的，秀芝是真沒看上那個孫文明的，長得尖嘴猴腮的，眼睛亮的都能晃瞎人眼睛，還是那力氣大能幹活的王成長得好，憨憨厚厚的，一看就能疼媳婦，倒不是說孫文明不能，可是看他那副精明樣子，真的說不好啊。

劉菲是被說話聲吵醒的，仿佛又回到了大學時代，去同學家裏，同學於麗麗家就是東北的，和南方人斯斯文文說話不同，東北人說話都是嗓門很大，開始的時候劉菲不怎麽適應，但是接觸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劉菲就喜歡了那裏，只是很奇怪，難道人死後就會去自己最向往的地方當鬼嗎，

“哎呀，燕子怎麽眼睛腫的這麽大，是不是有什麽委屈啊，跟大娘說，大娘給你做主”春香想著臨走的時候怎麽也得看看這燕子到底怎麽。她姑娘娟子可是看見燕子哭著從屯子頭跑回來的，一看到李艷的眼睛，春香暗暗稱讚還是自己姑娘的眼神好。

劉菲處於震驚當中，哪裏還有心思想什麽眼睛啊，難道自己，這麽想著，劉菲猛地從炕上爬了起來，連鞋都沒來得及穿，沖向桌子上立著的大鏡子，這個人是她嗎，濃黑的眉毛下是一雙含著淚的杏眼，高聳的鼻梁下，肥嘟嘟的嘴唇委屈的撅著，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個清純的小蘿莉，還是走韓式路線的，雖然黑點，但是細嫩的都可以掐出水來，不自覺的劉菲就將手掐著自己的臉“嘶，真疼啊”

“你這孩子怎麽還自己掐自己了，看臉都紅了，也不穿上鞋，不知道這磚地涼啊”秀芝說著，就把李艷給拉到了炕上，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姑娘難受，可是這都是沒法子的事情，老大眼看著要說媳婦了，要是再讓兩個姑娘念下去，這家裏怕是連房子都得賣了。

劉菲恍恍惚惚的看著對著自己流眼淚的中年婦女，說實在的，真的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，腳上傳來了刺骨的冰冷讓她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在東北的農村，可是要是一下子適應現在的身份，那是真的有點接受不了，可是她又該以什麽樣的樣子面對現在的家人呢。

劉菲現在應該叫李艷了，正躺在炕上，腳伸直了在炕頭上，熱乎乎的從身下傳到了心底，豎著耳朵聽著外邊的說話聲，應該是這個身體的爸爸回來了，

李艷猜的沒錯，，李群放完牛就趕緊趕著牛回來了，雖然現在的季節沒有草什麽的，但是他還是習慣把牛放到墊子上遛一遛，叼著眼袋，李群坐在炕上，看著低頭忙活的秀芝，都是多少年的夫妻了，一看自己家的老婆子沒出屋門，他就知道準保是生悶氣呢。

這麽多年了，李群的脾氣硬是硬，但是也知道哄哄媳婦了“我和你說啊，前院的老趙頭看到咱家的這兩頭牛了，那個羨慕哦，指數當時應該要牛好了，現在他家的那些大鵝在院子裏叫的吵吵的他腦仁都疼，嘿嘿，我就沒支聲，要是真說出個什麽來，還不知道這老小子能幹出什麽事情來呢，”說完用眼睛偷看秀芝，發現對方還是在低頭幹活，他就不自在的拿起了炕上的小鐵盒子，裏邊放著煙絲，自己卷起了煙來。

秀芝怎麽不知道李群在搭話，但是她就是心裏不舒服，這日子怎麽就這麽難過呢，見李群還卷曲了煙卷，氣就不打一處來了，伸直了腰板，走到門旁伸著手就把笤梳抄起來對著門開就是一頓猛敲，敲了兩下又想起李燕在屋子裏躺著呢，洩了氣的把笤梳一放，“就知道抽抽抽，哪天我們娘仨被你抽的喝西北風了，你就不用抽了”

李群手上的動作一停，心裏也有火來，幹了一天的活，回來還不消停“你咋了，這是，一天天的，是不是過不了了，啊”雖然嗓門高，但是李群可不敢喊出來讓老婆回娘家的話來，

秀芝看著李群橫眉冷眼的“過？過什麽過。你看看燕兒那眼睛腫的，這孩子心裏指定是不舒坦啊。我這當媽的連孩子那點要求都幫不了，你讓我還過什麽日子”

李群聽著心裏也是堵得慌。可是讓他一個當爹的說出關心的話來，他可說不出來。

李燕在屋裏聽著外邊的說話聲，心裏好像有一股暖流一樣，原來被家人關心是這樣的感覺，身子不由自主的就下了地，撩開簾子，“媽，我沒事，”

“燕子，怎麽下地了，是不是餓了，媽這就做飯去，咱今天不等你哥他們了，這兩個人一天不知道上哪裏逛去了”秀芝看到自己姑娘能出來說話了，就知道這孩子好了不少，她心裏也松快了許多。

李燕這才看向坐在炕頭的李群“爸”李群是標準的東北長相，虎背熊腰也不為過，因為剛從外邊回來，臉上還依然還通紅

“恩，你去幫你媽燒火吧，這麽大的丫頭了，眼看著要出門子了，可不能偷懶了”李群真是不知道怎麽跟自己閨女說話。

李燕點點頭，去了廚房，看到她媽正坐在小板凳上貓著腰往竈坑裏添火，連忙上前“媽，我來吧，”

秀芝擺擺手“這燒火就不用你了，你去把白菜拿來，咱晚上燉個白菜凍豆腐，這個你最愛吃。嘿嘿”

看著李燕聽話的去幹活，秀芝心裏別提有多美了，心想這孩子還是想通了，又想起一會兒回來的兩個冤家，高興的心情又沒有了。

等李燕剛把白菜切好，就聽到一個大嗓門還有一個秀秀氣氣的說話聲。“媽，飯好沒，要是還沒有，我可等不及了，我就去我奶家了，她剛才告訴我她家今天煮凍餃子”李大山搓搓手，說話就要往外走。

“胡鬧，都多大人了，眼瞅著媒人就要上門了，你一天天的還在瞎混，說今天幹什麽去了”李群，一看到自己大兒子吊兒郎當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，都多大的人了，還上這家那家的混吃混喝的，

跟著李大山後邊的是李家最小的姑娘，李燕的妹子李芳，李芳似乎見慣了這樣的場面，笑嘻嘻的說“爸，我媽和我姐是不是在廚房呢，我去幫幫忙“

李燕剛從在她醒來的小屋裏就發現這家裏應該是還有一個女孩子，沒想到是這個身體的妹妹，李芳的長相更像是李群，尤其是五官極其相似，但柔和了女人的秀美，長得也很漂亮，是東北女孩特有的大氣那種，

“大姐，你怎麽這麽看我，聽說你哭著從學校裏跑回來的，你怎麽那麽丟人啊，我們同學都看到了，真是我就還有兩天課了，你也不消停消停”李芳從小就和李燕不對付，一個炕上住著，她也不喜歡和李燕說話，一想到學校裏那幾個女的嘲笑的樣子，她氣的牙癢癢。

李燕自小經歷的都是冷嘲熱諷，第一次面對這樣簡短粗暴，心裏都有點突突“我。我”半天，手上的白菜都快切成絲了。

秀芝知曉幾分二丫頭的心思的，從小就喜歡和大丫頭攀比，真是不知道這孩子隨了誰，要是自己管的話，這丫頭更是厲害幾分。每回都是大丫頭讓著她，但是一想到今天大丫頭回來時候那可憐巴巴的樣子，“老三，有你這麽說你姐姐的嗎，她不是心理難受嗎，要不是因為家裏窮，你姐姐能下來嗎，你當妹妹的也不體諒體諒”

“我不體諒她，真是有意思，我過幾天也下來了，我怎麽沒哭，沒吵沒鬧的，真是有意思，這剛回家，我連書包都沒放下，尋思著幫你幹活，你可倒好還說起我來了，這是偏向偏到家了”

秀芝知道老三擰巴勁又上來了，說什麽也沒用“好好，你幫我幹活是吧，那去上外邊的夏屋把凍豆腐拿回來兩塊，你姐切完菜，正好能燉上了”

李芳氣的崛起了嘴，看李燕像個受氣包死的在那一站，白凈的笑臉更是因為泛著紅光，越看越是不順眼，怎麽自己就那麽黑，扭著身子把書包解了下來“我還不幹了，上學累一天了，我還得寫作業呢。讓你那勤勞的大姑娘幹去吧”說完甩開簾子就出去了，

“這孩子，真是不知道隨誰了，燕子啊，別往心裏去，你妹子就是那樣的啊”

“不能，媽，我去拿凍豆腐去了”

“哎，去吧，在房梁上掛著呢，也不知道這從哪裏冒出來的耗子，活活的磕了好幾塊凍豆腐”

“恩”答應完，李燕就出了外屋，正好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孩在炕上躺著，長得和李芳很像，但更黑些，嘴裏不知道嚼著什麽，看到李燕出來，就看了一眼，不知道想些什麽，前世的劉菲就不知道怎麽和男孩子說話，點點頭就出去了

李大山看到李燕沖著他點頭，心裏奇怪，不過一想到村頭老王家的那頓飯，心裏有了個主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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